2015年6月9日 星期二

於是,又回到了蟬聲充耳的夏天

剛剛領到了我的畢業學士服。

第一個想到的是不能和你拍照,多可惜。

然後,然後,很後悔從未想到和你合照過。

快要變成我的虛妄了,倘若不是那些文字,那些殘餘你的氣息的字跡。

你還存在在我的生命的證明。




夏天又來了,又悶又熱,屬於台北的夏季。

2015年5月16日 星期六

也只有在這樣咖啡因縈繞的夜晚

才會讓我興起這麼一絲念頭,提筆,或者敲打鍵盤,寫些東西。

時光默默飄移了七個多月,今天跟談起那些過往,恍惚是幾個世紀那麼遙遠,卻又彷彿仍是昨天。強忍著淚水,仰頭盯著捷運車廂的跑馬燈猛瞧,希望別的乘客不要被我嚇著。直到不久以前,這些記憶都仍散亂著光的影子,我和你的最初,就這麼被光佔據著。

但是今天,在談起這些時光的時候,第一次那樣清楚地想起了那坐在我身邊守候的臉龐,和那雙靜靜諦聽著我懊悔的碎片哐啷啷作響的耳朵。我記得那眼神,微微蹙起的眉頭,底下充滿溫柔的潮水,將我包覆。

或許這樣的起頭並不平凡吧,可我不禁想起了若干月前,《請呼叫1994》裡頭妹妹對哥哥說的話:
「我們曾經是一對很特別的戀人。」
「但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,這樣的特別也被磨成了最平凡的感情。」
「我們終究成為了和一般人沒什麼兩樣,一對平凡的戀人。」
語音未落,已然淚流滿面。

人們總是健忘,心理學的研究也是如此,沒錯吧?大腦的遺忘如呼吸般自然。活著,總要忘卻一些東西的,但令人遺憾的是,我們常常沒有選擇權:苦楚酸澀得難以下嚥,卻深深刻印在腦海;幸福和煦如冬日的暖陽,然而肌膚的溫度卻在時光流逝之間變得模糊不清。

那些把負面情緒留下的壞習慣,也不是只有你才有的困擾,就別太放在心上了吧!記憶不斷消褪、覆寫、重建,我們是透過一次次反覆的回想,來存有這些生命的吉光片羽。

難就難在,痛苦與恐懼似乎深深纏勒著腦部最原始的情緒中樞,於是我們總在不經意的瞬間,為憂鬱所蠶食。這些宿命般的重演時常令我絕望,令我幾乎不相信能有重新上岸的一刻。永遠沈浮在罪惡的波濤裏,自責、自卑、自我否定,因為難以抑制地對他人產生負面情緒,甚而加倍討厭自己。而掙扎使我愈加沈淪。

然而,我是如此幸運,當初在漩渦扯我無止盡往下之際,握住了你伸出的手。而現在,又或許還有更長遠的將來,某片海底地殼變動掀起的巨大力量再將我下拉時,我還能再一次握住這雙手。這雙極其熟悉、有時卻又顯得極其陌生的手。

也許我們都不適合這樣快步調的世界,緊迫欺近的空氣令人窒息,太多資訊與經驗反倒讓我們難以喘息。我們都需要一個人思考的時間,需要能靜靜回想那些曾讓我們快樂的瞬間,需要偶爾反芻對方最原初的模樣、自己最原初的模樣,需要溫習當初近乎幼稚無知、卻天真爛漫的我們。

讓回憶不斷重生,然後,我們就能一直知道彼此為什麼相愛。

為什麼想要一起生活了。



2015年4月13日 星期一

肉體與靈魂

你說,現在還在過著每天倒數日子的我,是不是很搞笑呢?倒數,把和你相識的日子捏成沙漏的形狀,讓回憶順著瓶頸流下。

「前年的這個時候,被Winkler折磨到何種地步了呢?那時候第一次和你說到話了嗎?」

「FB的好友是什麼時候加的呢?第一封來信是什麼時候躺在Oliver Chen的信箱裡的?」

開啟了臉書的週年提醒,一面期待,卻一面畏懼著,哪天看見你的照片出現。



總是要定期反省,定期面對,定期追悔自己的不勇敢。怎麼能夠忘了呢?你最後的樣子。最後一次見你究竟是什麼時候?在哪裡?在和你做什麼呢?

甚至開始痛恨那個懦弱得不敢去見你最後一面的自己。縱使你已不在那兒了,對我而言。

對你幾乎沒有生理上的記憶,只有精神,只有言談,只有文字,那些高層次的認知,是我心目中你的印象。



記憶散成沙,散成塵土,散成肉眼不可見的細碎微粒懸浮在空中。

薩克斯說,回憶其實是充滿活力的、一種重建記憶的歷程。或許真是這樣沒錯啊。剛剛讀完的paper說,大腦讀取記憶時,活化的細胞顯示出記憶並不單單儲存在某個特定區域,而是散佈在各個腦區,視覺、聽覺、嗅覺、語言⋯⋯是啊,這麼多不同功能的皮質同時作用之下,在這樣一個神秘而或許是最最難解的有機體中,回憶怎麼會是永恆不變的。

所以說,回憶裡的你,會不會早就不是你了?那麼我固執地記取著你的模樣,是不是更顯得無謂了。



昨晚終於鼓起了好大的勇氣,一如他鼓起了勇氣面對三年前緊緊攫住他的那深不可測的黑暗,我也鼓起了勇氣,深深吸氣,躍入你的文字之海。

久違的你的海。水壓讓我耳際嗡嗡作響,鼻尖竟泛出那麼些懷舊的酸楚。

文思、史思、哲思。讀著你的思索你的反芻你的自我辯證,我覺得我好分裂,在精神的凝鍊和生理的科學論證兩端拉扯。人能夠同時追求肉體和靈魂上的知識到何種地步?你與那些悠遠的笛聲來自遠古,可他與星光將我引到了宇宙的另一處。

一邊是遊牧民族那無窮無盡的原野,另一邊是我捧在手心的一滴淚。



我說過我很笨吧,參不透世界上很多道理。或許啟蒙理性帶給我的不是樂觀的進步史觀而是趨近於毀滅,因為我是顳葉癲癇的患者啊,依憑那最原初的舊皮層,活在我想活的感官的世界裡。

任憑回憶無限重組,任你無限次地重生。



你知道嗎?我忘了怎麼寫字了。打從收信人的抬頭無法再填入你的名字那天起,我就再無法編織出什麼詞句了。現在我的文字,又乾,又澀,連淚水也擠不出來了。

Dead letter. 永恆的遺憾。等待哪天終於能將你從收信人的欄位拭去,或許,我能夠再開始寫字,那些曾讓你如痴如醉的文字。

晚安,願你一切安好。

2015年3月3日 星期二

又是什麼時候

過於感性,過於敏銳,過於放縱顳葉的癲癇,以至於佚失的記憶回歸。

這就要提到永劫回歸,這個反覆在米蘭・昆德拉筆下出沒的概念。人的時間不似其他動物,不是循環的,而是線性向前,永恆地往前。人的生命與人的歷史,究竟是只能上演一次的草圖,因而毫無意義一如 Einmal ist Keinmal,還是永劫回歸,不斷重演,因而不再輕如鴻毛?

我不知道問題的答案是什麼,但是我幾乎可以確定,人的記憶確實是永劫回歸的,至少對大多數的大腦而言,記憶會永恆蟄伏在腦迴的深處,時不時在耳際迴響起來。

就連觸摸文字,那些書寫著與自身毫不相干的圖騰,都會勾起畫面,或瑰麗,或慘淡。

思念,繾綣成線。或者,成髮,一如她始終未能理解的你那髮絲的隱喻。

燒掉吧那些敲打成章的文字,統統燒掉。火化成白舞灑在江河上的骨灰,作鶴飛。

「身為藝伎最重要的是什麼呢?是愛情嗎?是才藝嗎?」
「不。是痛苦。」

因著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,我懂了,是因為這樣的痛楚才選擇重重地重重地撞擊與跌落。然而,在無盡的黑夜之中也毋需顫抖,因為一如闇牌對木之本櫻說,想想呀,為什麼妳能看得見妳自己?

直至現在,都像是能看見那不羈的笑容。

當公主對著侍衛說,哪,我不能保證一直記得你,因為我還有好長的路要走啊,還會遇見我愛也愛我的人,但你永遠在我心中佔有一席之地。我就知道了,視野之所以朦朧的原因。

記憶總是這樣,攀附上來,躲也躲不開。

應屬於弗蘭茨那樣浪漫的類型,是夢想家,總追求那一雙投射在自己身上的眼睛。傻子,卻沒發現什麼是現實,什麼是夢想。你不是現實你是我的夢想。而夢想是泡沫。

是人魚公主最後要化作的嘆息。

然後我總在夢境裡找得著一道溫暖的身影,牽著我走出夢境,醒在陽光曬得暖暖的床。

大大的眼睛很像杏桃,瘦巴巴的臉笑起來像柴犬,撓癢癢的時候扭動像貓咪。

一切都很真實。

永劫回歸的記憶與夢境,縱使纏繞擠壓扭曲成矮人建造的大迷宮,卻一定走得出來。只要握緊GPS,便能揮劍劃破庫洛里德的魔法吧,然後就能醒在充滿陽光氣味的早晨。

我也開始相信,托馬斯從未發現而深深陷入的陷阱。愛情始於隱喻。



2015年2月3日 星期二

從未養成的習慣

覺得好像被制約了一樣,每到打網誌的時候,都是難過的心情。

曾經也是熱愛寫作的,但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,寫一寫、打一打字,總是會無可抑制地淚流滿面,就好像文字之於我已經是憂傷的象徵,再也褪不去的深藍色澤。

現在窗外傳來了奇怪的食物香味,讓人有點作嘔。也有可能是生病的緣故,覺得提不起勁,這才發覺房間的燈光昏黃,原來是忘記叩叩叩三次開關調整到最佳亮度了。或許這是我寫東西的壞習慣吧,思緒才會如此不連貫,如此跳躍。無怪乎我再也難以認真撰些什麼文字了。

又或許是因為,再也沒什麼可寫的對象。之前文學課聽老師說,文字有種神奇的魔力啊,你們想想,那些有名的詩人有哪個是真的追到詩中的女主角的?女主角就是不能追到,才有辦法給詩人源源不絕的靈感啊!在一起之後,就少了那麼點遐想的魔法。我覺得他說得真對。也就是為什麼人們說「距離產生美感」,有些人、事、物,就是因為觸及不到才覺得特別特別美吧。

這可能要探討浪漫的本質究竟是什麼吧?要進入一個哲學性的思辨。但是因為我腦袋昏沈沈地有點想睡,大概也沒什麼辦法逐一以邏輯討論。只是一種感覺的抒發罷了。現在這個年紀,現在這個時代,隨意發想已經不再有什麼價值,因為理性當道,就像是回到了當初的啟蒙時代一樣。

想到十九世紀美史討論到的啟蒙與辯證,那些康德、海德格、拉岡還有好多好多的思想家,覺得無盡的欽佩。我總有一天會親自閱讀他們的著作的,拉岡大大我不敢保證,但是只要是德語編織成的篇章我都願意一字一句的細讀,因為知道那一字一句都曾也被無數的人細讀、辯駁過,就是這樣淬煉出讓人無法逼視的光彩。無法逼視的光。那令人無盡想念的光。

突然想起英文寫作的技巧free writing,指的大概就是我現在的狀況吧。有時候也覺得挺諷刺的,出產量最高的時候,最貼近思緒的形狀,就是這麼毫無邏輯的書寫。人腦真的是好神奇啊,有時我甚至想,這麼神奇的東西,真的有辦法以純粹理性的方式來驗證出來嗎?倘若某天真的有機器人能模擬得百分之百像人,他也會像人一樣,這麼無端地跳痛、隨心所欲地岔開話題、在毫無預警的情況下回憶起過去某個無關緊要的片刻嗎?

又想到,當時在北醫聽神經外科醫師講課,看了許多真實的腦的樣貌正覺反胃之際,突然聽到好感動的話:「雖然現在我們對人腦功能的理解仍舊不夠全面,但正是這些未知的腦區,造就我們生命各自獨特的風采。」

就是這種時刻,讓我覺得再艱鉅的學習也不算什麼了。我想到薩克斯在他的書《錯把太太當帽子的人》、《火星上的人類學家》裡諄諄引述盧力亞的話與其思想,wholism之所以比localism迷人的地方,應該就是它標誌了每個個體的獨特性吧。神經語言學也好,更廣泛的醫學領域也好,總之目前當道的實證科學,總是渴望獲得一個放諸四海皆準的結論,但是這對於人腦這個神秘的有機體而言,是真的有可能的嗎?以機械論來看待人體最大的奇蹟,是真的有可能成功的嗎?

心理語言學的實驗總是小心翼翼地控制變項,以排除可能干擾實驗的其他因素,但是真的有辦法排除得了嗎?像閱讀理解這種高認知的行為,是不是因此難以用實驗操弄來獲得客觀印證?每每想到這裡,就不禁覺得沮喪。但是我又想起周泰立老師說的,一個成功的實驗,就是操弄極其簡單的變項,來解釋複雜的現象,這是身為一名科學家所應當追求的。

對啊,要時時警惕自己,別好高騖遠,要潛心學習。要記得謙卑地看待每次成功,要記得努力從挫折和失敗裡學習,明確知道問題的根源,加以改進。原來這些以往看起來很八股的作文句子,是先人智慧的人生體會啊。人果然到了一定的年紀,就會開始感慨這個。

或許我真的不知不覺地成長了吧。明白了一些道理,但是仍要學習如何付諸實行。學業也是,人際關係也是吧。

不知不覺寫好多了⋯⋯也是沒什麼人會看,就當作是自己不定期地喃喃自語囉。